是长大后才认识“瓜瓞绵绵”这个词的。童年的我在母亲的香瓜地里其实早就知道了它的本义。
母亲年轻时候很能干。养猪养蚕是一把好手,侍弄植物也是行家里手。村庄里每户人家靠近家门口都分了自留地,别人家在自留地上种上高粱、黄豆等懒庄稼,母亲却种了一地的香瓜。
自留地跟我家的房子之间隔着一条河。夏季,香瓜成熟的时候,站在家门口就能闻到瓜熟的香味。每天傍晚,会有一满篮子香瓜放在厨房的地上,有时候是妈妈背回来的,但大多数时候是爸爸舍不得妈妈多走路,爬河过去摘了顶在头上游回来的。香瓜裂得来不及摘的时候,也有老鼠闻香偷嘴,或者游泳的小孩们禁不住香味诱惑爬上岸偷摘,母亲只装看不见,有时候去摘香瓜看到地里有小朋友,她甚至会放慢脚步,等偷嘴的孩子走了再去。
有一年,香瓜结得实在太多,母亲和父亲商量着到集镇上去卖瓜。因为没有自行车,公共汽车也得走好远才能乘到,唯一便利的交通工具是船。父母决定把我们兄妹俩也带上,一是可以看船,二是带上难得出门的我们去集镇见识见识。出发的前一晚我和哥哥都兴奋难眠,凌晨父母起床时,爱睡懒觉的我们听见动静一咕噜爬了起来。天还未亮,月亮将大地照得煞白。父母前一天晚上就将香瓜摘好放在船上了。我们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开始出发。父亲和母亲轮流换着,一篙子一篙子地向前撑着船,船时快时慢,遇到河滩浅的地方,父亲会给船扣上绳子,自己到河滩上背着绳子拉着船向前走,我惊异于父亲没有学过《拉纤》这篇文章,却能将拉纤的行船方法用于实践。
烈日炎炎,炙烤大地,我们紧赶慢赶才到了集镇。父母匆忙嘱咐我俩几句话就拎着香瓜袋子上岸了。我俩看着集市上人来人往,可又不敢上岸去玩,硬着头皮在船上任由头顶太阳毒辣辣地照着,直晒得蔫头耷脑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已经开始昏昏沉沉睡觉时,父母回来了。他们面带喜色,母亲给我们带回来十张小圆薄饼,平时学校门口卖一分钱一张,我们很少有钱买,总是眼巴巴地看着,咽下口水。我俩顿时精神一振,所有的辛苦烟消云散。父亲又建议母亲将我俩带上岸转一圈,他留在船上看护。母亲领着我俩上岸,我们看到各种各样卖东西的摊点,内心充满了羡慕与好奇,哥哥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他长大了也要有一个自己的摊点,大声地吆喝人家来买东西。我们跑着,说着,眼睛八处张望着,心里乐开了花。
归程,父亲和母亲开心地交谈着家长里短,我和哥哥却安静地围着船舷看着河水漫无目的地向后退去!(凤阳文学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