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喧嚣尘世的一隅,有一抹翠绿与娇颜交织的风景,静静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——那便是雨后护城河畔的美人蕉,硕大如扇的花朵,红如烈焰,黄似暖阳,点缀在翠袖般的绿叶之间,宛如佳人轻舞,为大自然增添了一抹亮色、几分柔情,成为夏日里的艳丽诗行。
学会摄影二十多年来,早晨或傍晚,我会到处溜达追寻花的踪影,小区内、公园中、田埂上、小溪旁、山野里、杂草丛甚至各种犄角旮旯,一花一世界,一叶一菩提,皆是手机镜头的捕捉对象。
我尤其喜欢美人蕉,喜欢其花叶颜色明快,喜欢其神如美人却不娇气,更喜欢其生来以艳为骨,却最爱其阳光洒下烈焰火热,回馈以绽放的长情,从夏至秋,天凉方歇。
美人蕉,名字听起来就让人心生向往,因叶子酷似芭蕉叶,故又叫小芭蕉,还有红艳蕉、昙华、兰蕉、矮美人等别称。花色繁多,花姿优美,微风拂起花香味浓郁。虽有“花坛皇后”之称,却不像牡丹雍容,也不像幽兰孤高,她带着烟火气的热烈,在庭院角落、街头巷尾、湖畔溪边生长。它对土壤、环境要求不高,涵水良好的沙质土也好,板结黏质的黄泥土也行,哪怕石缝间的一块泥土也罢,只要给足阳光、养料与水份,她就能破土而出,茁壮成长。
花若惊鸿,艳压时光。明代诗人严易在《端午日积雨初晴红蕉始放·其一》把美人蕉写得活色生香:“朱明丽日照窗纱,灼灼丹葩映晓霞。寄语芳草斗草伴,红裙应不妒榴花。”美人蕉下,轻风徐来,仿佛是夏日的呢喃细语,自成一派独特的景致,为护城河畔增添了一抹清新的色彩。美人蕉一株挨着一株,挤挤挨挨热闹得很,以它独有的姿态,向世界展示着生命的坚韧与美好。有的还是花骨朵,鼓鼓囊囊的,似乎在宣告她强烈的生存和展示欲望;有的犹抱琵琶半遮面从叶丛中探出头,像裹着或鹅黄或橙红或火红纱衣的少女,羞赧中藏着锋芒;有的花瓣全然舒展、尽情绽放,鹅黄、橙红、火红在瓣尖燃烧,舒展得像跳芭蕾的裙摆,宛如天边流霞坠落人间,花心点缀的星点红斑,是美人眉心的朱砂痣,以叶片织就艳丽霓裳,用花苞点燃火热时光,越是盛夏酷暑,越是开得热烈,带走了尘世的纷扰,独享一片宁静与纯净。
一场急雨后,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,温柔地洒在这片被雨水洗礼过的护城河畔时,湿润润的空气分外清爽,到处弥漫着泥土的清香。雨后的美人蕉煞是好看,更显娇艳欲滴,红得热烈而纯粹,黄得明媚而温暖,水珠在叶片上滚来滚去、在花瓣上摇摇欲坠,阳光透过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,仿佛是大自然最直接的情感表达,不加掩饰,直击心灵。
艳丽绽放的美人蕉,无论是叶还是花,都点缀着晶莹剔透、大小不一的雨珠,阳光一照,亮晶晶的像撒下的碎钻。黄色花瓣宛如阳光凝固而成,红色的花瓣仿佛烈焰在燃烧,橙红相间的花瓣如同打翻的颜料盒,肆意泼洒在眼前,湿润的花朵像泪美人一样,欲滴未滴的娇态令人心生怜爱。
“带雨红妆湿,迎风翠袖翻。欲知心不卷,迟暮独无言。”那开合的花瓣,仿若姑娘欲言又止的朱唇,也许是在诉说着衷肠。在翠绿叶片的衬托下,花瓣的色彩更加浓烈夺目,每一片都闪耀着生命的光芒,不仅点亮了雨后的如意河畔,更点亮了人们心中对自然之美的赞叹。此时方才完全理解为什么被誉为“花坛皇后”的静境。
一阵微风拂过,花朵轻轻摇曳,叶片沙沙作响,晶莹剔透的玉珠缓缓从花瓣和叶面滑落,恍若美人轻挪莲步、略挥水袖,袅袅娜娜宛如霓裳羽衣般美丽动人,衣袂翻卷间尽是灵动气韵,转眼间成了闪烁的碎金屑银,坠入泥土中倏然不见,仿佛是美人蕉不屈的泪滴。
一黄一白两只蝴蝶翩跹而来,掠过花瓣、落向花蕊的刹那,时间都仿佛慢下了脚步,只为定格这摄人心魂的美。“妙龄憨态小蛮腰,半绾红绫玉步摇”,美人如花、花如美人,美花盛开、蝴蝶自来。我举起手机欲拍下这精美的一瞬,恍然间,谁知来了三个身着如同美人蕉花一般艳丽服装的大妈,摆着造型拍照,惊觉了蝴蝶,飘然而去,徒留下举着手机失望的我。
在古代,美人蕉有很多美丽的传说。“红蕉花样炎方识,瘴水溪边色更深”就是赞赏美人蕉热烈红火的姿态。在明朝以后,美人蕉开出了其他颜色之花,从原来的“红蕉”正式改名为“美人蕉”。据说,现在美人蕉已有1000多个品种。
佛教内认为美人蕉是由佛祖的脚趾流出的血变成的,所以它的颜色特别鲜艳,也叫“昙华”。《法华经》记述:“佛前有花,名优昙华,一千年出芽,一千年生苞,一千年开花,弹指即谢,刹那芳华。”
以前听说过,清晨的美人蕉,花心中藏有液汁一滴,谓之“甘露”,用嘴吸食,会有一股香甜味。于是等拍照的大妈走后,我掰开美人蕉的花朵,轻轻吮吸花蕊间液汁,甜如蜜,甘如饴,微清凉中确实有一种香中微甜止渴的味道。
美人蕉之美不畏风雨,即便在猛烈的暴风骤雨后,也能迅速以最饱满的状态迎接新的时光。每一场风雨,都是对生命的洗礼,每一次洗礼后更加绚烂的绽放,都是对生命之美的最好诠释。其实,在人生的旅途中,面对困难和挑战,是否能像美人蕉一样,保持那份坚韧与乐观,尽情地展示自己的本来风采呢?
美人蕉不是只有美丽的外表和内在的力量,其实用价值也很高。其根状茎及花皆可入药,有清热利湿、安神降压的功效。美人蕉还是一种不可多得的高淀粉食品,一些可食用的美人蕉品种,其块茎可直接烘烤或油炸供食用,也可作为食品加工的原材料。它的根茎里含有大量纤维,可以用来造纸。种子还能提取紫色颜料。燃烧叶子冒出的烟据说可以杀虫,真可谓是内外兼修。
在生活的快节奏中,不妨放慢脚步,去感受那些细微而真实的美好,比如盛夏一场雨后的清新,比如护城河畔一株美人蕉的绽放,比如拍一张美图,都是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。(马顺龙)